如果可以、我愿生生世世忘记你

莞尔1000年

      午夜十二点。
    终于终于、将《东宫》完结了。
    迫不及待写下此文，是因为我害怕一觉醒来，那样活生生的小枫就会消失在我的眼前，或许就没有如此强烈的愿望去写这些文字送给《东宫》。
    匪大啊、你真的令我佩服。
    合上书本再看桌子上，纸巾快堆成了小山——我两只手都没有捧过来。
    若不是看到刘诗诗抹脖子的那一场景，我或许会以为，这会是个喜剧。最后不过就是，女主终于赢得男主的心。
    看完后又终于明白、为什么匪大将它归为“传奇”。
    真的是一段爱情传奇。



      小枫。一开始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整本书都没有提及。
    当她三年后遇见顾剑，他就唤她“小枫”。后来才知这是她的乳名。
    她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她的乳名呢？
    他一直抓着她说些有的没的，说什么是不是自己不肯原谅他。
    她只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她根本就不认识他呀、可他把那对羊脂玉的鸳鸯佩拿出来，说他们曾经是私定终身的恋人。
    那对鸳鸯佩是她见过的玉里最好的。触感细腻。东宫里奇珍异宝无数，却没有一块玉，能比得上这对。
    可是、她已经忘记了，全部都忘记了。
    所以只有阿渡、傻傻的盯着她问她是不是很难过。
    其实遗忘一直要比记得幸福许多。

    她与李承郢的爱情来得突兀。
    又或者是爱情本来就不需要任何理由。三年前是那样，三年后照旧。
    只可惜命运无法再轮回一次。
    后来李承郢说，小枫，我喜欢你。
    从前见面就吵的两个人，却偏偏喜欢上对方。
    一开始就该远离的两个人、偏偏命运要让他们不止一次的纠缠。
    他说，那天我生着病，你一直被我拉着手，直到发麻也不放开，那时候我就想，世上怎么有这么傻的丫头，可我没想过，我会喜欢你这个傻丫头。
    小枫问他，那那赵良娣呢？
    从前他们吵架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他怕她伤害赵瑟瑟，所以从来不让赵瑟瑟来给她请安。
    他是那么爱赵良娣啊、看得小枫心里微微妒忌，因为除了阿渡和永娘，这偌大的东宫里再也没有人是真心待她了。
    她只是妒忌有人对赵瑟瑟这么好。不像她，在上京举目无亲，孤苦无依。并无其他。更非因为李承郢对她那么好，可对自己却那么无情冷淡。
    可李承郢却说，那不过是一场戏。为了他的皇位、他的江山、他的社稷。
    他又说，比皇宫更危险的地方是东宫，比当皇帝更难的是当太子。
    可小枫不会懂。什么朝局权势。
    她始终还是把自己当那个无忧无虑的西凉九公主。是突厥铁尔格达单于，她的阿翁，最宠爱的小公主。
    可是她已经忘了。从顾小五带领三万骑兵抗击月氏的那一刻起，她天真无邪的岁月就已经不复存在。
    就如她说的，顾小五早已死在了他们未完成的婚礼上。永远，永远不会再回来。
    顾小五的离开带来了突厥阖族的灭亡，她的阿爹疯了，阿娘死了，从此再没有人真心待她了。
    她不再是西凉无比荣宠的九公主，而成了天朝的太子妃。
    那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堆砌起来的地位。
    她将永远被囚禁在东宫，在可以看见顾小五的东宫。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   
    忘川的神水让她忘了三年，却始终没能让她忘记一辈子。

    她终于想起，想起三年前，辽阔的大草原上满目血色的流岚，想起阿爹眼中的绝望，想起自己站在忘川的悬崖上，不顾一切的往下跳……
    她的恨意像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烧遍心房与全身，可瞬间又被绝望浇得彻底。
    她不再是从前的小枫，调皮爱热闹，总是和阿渡一起不顾一切的溜出东宫，在大街上“多管闲事”。
    她变了，变得不爱说话，一发呆就是半晌。从前她太闹，如今却又安静得令人害怕。
    她开始不断地问阿渡，我们回去西凉好不好。
    阿渡就一直点头。
    其实她不用问也知道，阿渡是不会离开她的。她到哪里阿渡就会跟到哪里。哪怕是地狱。

    小枫动不动就会想起，三年前河边的那个夜晚。
    她说只要顾小五给她抓一百只萤火虫，她就答应嫁给他。
    那夜的萤火虫是那样亮，围绕在她和顾小五身边，就像流星金色的光芒划破夜幕。
    李承郢狠狠逼问她，顾小五是谁？顾小五是谁？
    她哭着叫起来，顾小五就是顾小五，比你好一千倍！比你好一万倍！
    曾经顾小五为了她去杀那只白眼狼王，曾经顾小五为她抓了一百只萤火虫，的确，谁都比不上小枫的顾小五！
    可那个曾经衣袂翩飞对着她笑的顾小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从他领着三万骑兵在他们的婚礼上走掉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永远的死了。
    死在小枫的心里。
    李承郢说，小枫，我以后会对你好，你忘了那个顾小五好不好？我其实是真的……真的……
    他连说了两遍“真的”，可后面是什么话，他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小枫决绝的对李承郢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顾小五。
    那一刻他的眼里失了神采，白皙的脸蛋变成了难看的青，就像是病人透着死灰。

莞尔1000年

      然后李承郢就杀了顾剑。
    他以为杀了顾剑，小枫她就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可以，我是多么想让小枫就这样跟着顾剑走了吧。至少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无奈，无可奈何的发生。
    可小枫早就说过，我不会离开李承郢。他对我好也好，对我不好也罢，可他始终是我的丈夫。我不会离开他。
    我想小枫可真傻。其实她是喜欢李承郢的吧。

    阿渡后来告诉小枫，如果顾剑不是因为折损了一般的内力来救自己，他也不至于死于乱箭之中。
    是啊，她看到的顾剑总是白衣飘飘，是个甚至比李承郢还要俊美的男子。他的武功是那么的好。
    可如果不是她，不是她叫他去救阿渡，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她泪光模糊。看到顾剑的白袍浸透了鲜血，几乎染成红袍。
    他是将阿渡藏在自己身下，用身体去挡了那些箭。
    我的眼泪像小枫一样断了线，不住的淌下来。
    小枫说，你为什么要救阿渡？
    他轻微的声音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
    他说，她……她要是……你会……你会伤心死……我可……可不能……让你再伤心了……
    她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唤了一句，师傅……
    或许顾剑总觉得三年前他对不起小枫，可小枫觉得这世上没有人对不起她，只有她对不起别人……但只除了顾小五……
    她为顾剑唱起歌来，她只会唱这么一首：
    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噫，原来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

    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噫……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顾剑一直含笑瞧着小枫，她的眼泪落在他脸上，一直到他的整个身子都发冷，他的手落在了地上。
    他的衣襟里半露出一角东西，原来是上元节那晚，他买给她的一对花胜，可她却拔下来掷在他的脚下……

    小枫想起顾剑曾经对她说，一个人若是要当皇帝，免不了心硬血冷。
    如今她终于明白，一个人朝着帝王的权位渐行渐远时，他将摒弃许多许多热忱的情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我想李承郢哪怕他再至高无上，终究只不过是空拥一身皇权，没有一丝人情味可言。至少没有小枫在身边调皮捣蛋了。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李承郢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小枫。若是，那怎么会忍心那个他深爱的女子背负一身国恨家仇然后一直呆在他的身边。他真的好狠心。为了他的皇位，如此残忍的伤害小枫。可若不是，就算他出于愧疚，完全可以放她一条生路，任她天涯海角流浪，从此不再相见。可是他却要她留在自己身边，成为东宫的太子妃。或许这也只是他平定西域、一统天下的一步棋，可他最终却是陪着她从忘川的悬崖上纵身跃下。他用中原话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小枫，……那句话她未曾听懂。
    可是忘川的神水将他们拥抱，她忘记了一切，包括李承郢说的最后一句话，尽管她听不懂。
    我想李承郢，他终究是会后悔的！

    她终究要回去西凉的。
    无论它变成什么样子了，那儿始终还是她的家。
    她拿着刀子架在李承郢的脖子上。迷药的效果很好，所以他毫无知觉。
    血丝从刀刃间微微渗出，再往下一分她就可以……可她是下不了手的！
    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三年前，他抱着她跳下忘川时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小枫，我和你一起忘。
    这世间，遗忘或许永远比记得更幸福。
    她落荒而逃。她要逃离东宫，逃离那个装着李承郢的地方。

    可他还是能轻易阻拦她。
    回西凉必定要经过玉门关。而他早就派裴照在那里等候了。
    原来我以为，李承郢对小枫最多只是一份喜欢，而非爱。
    可裴照告诉她，上元节那天，是李承郢暗中派人烧了承天门，只有这样才能找个借口关闭九城城门。
    这样才能不让刺客带走小枫。
    可是、承天门是皇权的象征啊。
    这似乎让我难以相信，或许李承郢他……

    就在关门合上的那一瞬，她心一狠便将阿渡送出了关。
    她站在高高的城堞之上，摇摇欲坠。
    她对李承郢说，你要替我抓一百只萤火虫我就跟你回去。……像你一直都忘了，多好啊……可这一次，我是真的要忘了。
    眼泪淌过眼角。她回转身，就像一只鸟儿飞过天空、毅然决绝的纵身跃下。
    这里再无忘川，下面是无数尖利的碎石，一旦跃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就像三年前，她义无反顾的一头栽下忘川，可也像三年前一样，李承郢抽出腰带便将她卷住，可不过是历史重演一遍罢了，她扬起手割裂了腰带。还是与三年前一样。
    轻薄的丝绸断裂在空中，她努力绽放最后一个笑颜，说，我要忘了你，顾小五。
    她最后想起的，是李承郢眼底盈然的泪光。

    他说，是我……小枫……我是顾小五……

    风声从耳畔呼呼的掠过，一切都在眼前渐渐恍惚。
    她仿佛看见自己站在忘川之上，一字一顿地说道，生生世世，我都会永远忘记你！
    尽管历史重演可结局不同，李承郢没有像三年前一样和她一起跳下去——他被裴照拉住了。更多的人涌上来，死死拖住了他。
    在急速坠落之中，想象之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
    阿渡清凉的手臂环抱着她。可这世上是没有人能承受这样大的冲击力的。
    她清楚地听见阿渡骨骼碎裂的声音。
    鲜血从阿渡的耳中、鼻中、眼中流出来。
    她大叫“阿渡”。可她已经阖上了眼，任凭她怎么呼唤，阿渡也不会知道了。
    阿渡啊、她放弃了三年前的血海深仇却情愿陪在她身边。三年来一直陪着她的阿渡，连国恨家仇都没有报的阿渡，一直拿命护着她的阿渡……
    在赫失将小枫托付给阿渡时，同时赫失也把阿渡托付给了小枫。所以她们是永远不会分开的。
    我知道，阿渡是不会将小枫独自撇在这孤伶伶的世上的，而小枫也不会独自将阿渡撇在这孤零零的世上。

    城门“轧轧”的打开，然后千军万马朝她冲来。
    而她早已受够了那痛苦的人世——她是不愿再回去那样冷清的东宫了。
    她要陪着阿渡，无论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从前都是阿渡陪着她，这次也让阿渡任性一回。
    她拿起阿渡的金错刀，深深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可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痛意。

    血汨汨地流出来。她用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握住了阿渡的手。
    她平静的说，我们一起回西凉去吧。
    终于她和阿渡可以回家去了。

    黑暗渐渐笼罩。
    她似乎看见顾小五正策马飞奔而来。

    按突厥的仪式，新人互换腰带就算是礼成，两人就在天神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小枫的腰带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系在了顾小五身上。
    现在，她要他给她系上他的腰带。
    这样，他就永远也不会离开她了。

莞尔1000年

      我把银白色的四叶草书签夹在李承郢最后说的那句话旁边。
    他说，是我……小枫……我是顾小五……

    只是那只狐狸再也等不到它要等的那位姑娘了。

    蜜炬红烛翠袖单，小楼听雨夜初寒。
    明朝酒醒繁花落，从此浮生作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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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小枫，她缓缓闭上眼睛的那一幕、还有李承郢眼底的泪光……
    我翻了个身，轻轻问颖，你说让李承郢用他的天下来换小枫一命，你说他肯不肯？
    颖沉默了好久，说，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可是可是，李承郢他……我总是觉得……
    过了一晌，她又说，我想、还是会的吧……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了以后才懂得珍惜啊、
    我说，是啊，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所以李承郢他注定一辈子孤独无依。
    曾经是小枫一个人孤苦的呆在上京——现在老天爷惩罚他好好尝尝那样的滋味。
    小枫的死或是一种解脱吧。
    她终究不用在西凉与李承郢之间选择。

    夜还是寂寞无言。
    我想我在梦里会看见小枫骑着她当年的小红马驰骋在苍茫草原上。

flygirl81

无言，这就是命运作弄，注定他们不会有好的结局。

韶华莫念

如果有来世，但愿孟婆汤比忘川之水管用，忘记李太子，也别再记起顾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