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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想过这么多次的遇见,然无让我难忘的,却是如斯的重逢。
那年冬天,她站在廊下,玲珑的脸颊上崁着一双怯生生的眸子,她细雨如丝:“见过大哥哥。”他亦然,面上虽有羞怯之色,一双眼睛却雪亮得映上了她清丽的身影,他呵气如兰:“琳妹妹。”
那段时光,对他二人来说是极乐天堂。他犹记得廊下梨花谢了,她漫步庭中,与他吟诗作赋:“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落地门不开。”她兰心慧质,他,侧帽风流。不想,会有这么一天,大哥哥护不了她,也只能任他籍没入宫,从此,深宫院墙,隔了几重天,只能凭栏独自愁。
容若,你何苦如此?半年后,你奉父母之命娶卢氏雨婵为妻,但你心有所属,岂容得下他人?不是你无情,而是你太痴情。一年后,雨婵死于难产。你的生命,从此彻底如死灰。你悔恨交加,悔的是你对雨婵之前的冷淡疏离,恨的是老天竟如此磨人,他深知那种等待,那种无望,那种被绝望与心痛一次又一次的凌迟,所以他懂,雨婵对他,亦如他对琳琅。
再次见着她,竟是在那种境地。御前,天子身旁。她如小鸟依人之姿,身上披着皇帝的九牦风衣,衣袂翻飞之下是她清素的衣着,和着他魂牵梦萦的熟悉幽香,但是他唯有装作看不见,他能做的,只是跪在御前行礼:“臣,容若,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尽管她身子娉婷,纤纤细腰不盈一握,然他只能垂首目前。
皇帝与他交情匪浅,一心只以为他是为雨婵久久不能释怀,哪知真正的要害却也是他的要害,他心上之人。他是谁,大清天子,容若其能对他坦言:“臣,心系琳琅。”他不能,只因他为君,他为臣。更言之甚,琳琅之于玄烨,又何尝轻薄与他?他明白,于是更不能坦言。只能在皇帝一场阴差阳错的赐婚面前缄默无言,尽管只差一点,他可以重获新生。
年复一年的煎熬,何尝又只在他?琳琅何尝不是如此。深宫之中,无数人不觊觎的尊位,华丽热烈的盛宠,然她在意的不是华衣美服,不是锦衣玉食,不是圣眷恩宠,她要的,只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不得不承认琳琅爱的是容若,虽然我对他和玄烨之间抱憾不已。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对皇帝就是虚意承欢,在她看清了和容若的情分的之后,她已经彻底死心,并开始真心待玄烨,这毫无疑问。孝庄凭什么在策划她和容若一场不谋而遇的误会之后反过来指着琳琅的不忠,凭什么妄加评论琳琅对玄烨的感情?旧伤突遭重创,是个人都会痛,琳琅不自在一下,这本是人之常情,且情有可原,换做是你孝庄遇见多尔衮,你又如何?在琳琅看来一切只是刚好二字,刚好错过了他,刚好遇见了他。容若与玄烨,于她不分轻重,二者不存在可比性。问这个问题的人就像在问初恋和现在的丈夫更爱谁一样幼稚,因为对两个人的爱是截然不同的,怎么可以比较。
琳琅要的只是简单的相爱终老,尽管玄烨是九五之尊,却永远给不了这个,他是皇帝,不是一般男子。所以,我宁愿,琳琅的生命中只有容若。
娶了芸初,旧房新人,容若,你能若何?你屈意无声,只为成全帝王,虽说是作为臣子分内之事,但感情是不分尊卑的。你冷暖自知,洞悉所有,但对此只字不提,眼睁睁看着他拥着她渐行渐远。你只告诉自己,他为君,吾为臣。只为他于你,亦君亦友。尽管他如此误会你,甚至记恨你。不想在你敛住透心的挂念时,上天竟给你安排了这样一个面对面。
后宫的石阶如玉砌般,青灰中带着些许乳白,你匆忙前行,领旨面圣。不想于此遇见宫人,你躲闪不及,快退一步,竟是她!身影卓约,娇态玲珑,眉目如画,清雅娟秀,竟,是她。
多少次梦中见到想到梦到,多少次擦肩而过。从当年她籍没入宫,到现在娉婷立于眼前,他像在做梦,什么都没变,她还是那般美到剔透,但又是什么都变了,如今她是嫔妃,他是臣子,她是君,他为臣。
有多少话哽在喉中,他只觉得血气上涌,眼睛都花了,耳中嗡嗡作响,只怕一张口,一口写就会喷出来。而她,略露窘态下只是神色如常的调整了视线,稍稍退了一步。他一开口,唯有一句:“臣,纳兰性德,见过卫常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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